无鱼

【羡澄】酒酣人未散(一)

#江澄重生向

#江澄,魏无羡有隐藏属性

#苏澄苏羡




(零)

 

        修习法术之人大多岁命悠久,江澄却是那少数人。所幸他自小就并非是好运之人,对于自己快要死了这件事接受得相当坦然。

        彼时金凌的幼子将将满月,金家如日中天。江澄把紫电给了自己早就选好的一个办事稳妥的自家小辈,一时之间甚至觉得清闲。

        清闲到……他开始想魏无羡。想他的事,想他和江家的那些事。想着想着便迎来了大夫所说的暮春……

        江家两代家主英年早逝,坊间便不免碎嘴,与另一句相传甚广的连起来,正是:

        蓝家多情种,姓江命不长。

 

 

(一)

 

 

        天光大亮了。血腥味被晨风吹散,尸体被黄土掩盖,太阳之下,仍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江澄到现在也没醒。

        因为是在逃亡路上,江澄其实睡得不太安稳,可魏无羡仍是没去叫醒他。醒了就又要无休止的逃亡了。

        温氏在搜查他们,这是不用思考就能知道的东西。然而现在师姐还在眉山虞氏,去眉山的路上多的是市镇驿站。他们一个不小心,江叔叔虞夫人就白送他们出来了。

        这样的宝贵的安静里,魏无羡尽力不让自己想莲花坞,努力考虑怎么掩盖他们的行迹。

        这时江澄醒了。

        相顾无言,又能有什么话好说。

        魏无羡不想江澄醒过来看不到人,等他醒来才起身:“我去买点干粮。”

        “别……别去!”话出口,江澄才能感觉自己这个时候的喉咙原来这样干涩。

        是昨天哭的吗?

        “怎么了?”

        咳了好几声,江澄才说:“你……我们刚从温晁手下逃出来,他们现在一定还在搜查我们,你就这样大摇大摆出去,一定会被发现的。我们……咳咳……”

        魏无羡早拿出来了水袋,用手拍江澄后背的时候却感到对方突然后背僵硬起来。

        这样不愿和我接触……他是真的怨我吗?

        江澄已继续说下去:“我们从小道走吧。”

        “好,那我先去准备些干粮,从小道就更要多走几天了。”

        江澄心知他出去的后果,也实在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不,别去!多走几天也不碍事,我们带着剑,打猎就行!”

        “……好。”魏无羡见他神色有变,不再提出去买干粮这件事,却不知他为何如此坚持。

 

 

        江厌离从没见过这样灰头土脸的弟弟们。可是仍是欣喜的,能看到……就是很好了。看不到的……

        魏无羡看到她时甚至忍不住扑了上来,江澄虽面露喜色却眉间带着股郁郁之气。姐弟三人大哭一场,梳洗拜见了虞氏的亲戚们后,两个风餐露宿了多天的人皆早早去休息。

        过了几日,江厌离想着江澄的事走到魏无羡的房门口,还没敲门便被迎了过去。

        “师姐,我感觉……江澄是真的恨我了。”说话的人敛眉低眼,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江厌离在两个人的叙述中已经知道事情原委:“不会的,阿澄不是那种人,他只是一时因……”她顿了顿,“而悲伤过度,等过几天,他就好了。”

        “我是想问,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发生,阿澄这个样子……太让人担心了。”

        “没有,就是,从那天到现在,奇怪的事只有他除了必要的话什么也不和我说,”魏无羡握了握手,“师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阿羡,你什么也没做错。”江厌离看向一向意气风发现在却郁郁寡欢的弟弟,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鬓角,“阿羡,我们云梦江氏的家训是什么?”

        “明知不可而为之!”

        “是,明知不可而为之!那你的举动与家训可有相悖?”没等魏无羡回答,她说:“不曾!你知道这个道理,阿澄也知道。他当日定是太过悲伤而心生怨怼,等他平静下来就知道你没做错什么,就又和原来一样了。”她又顿了顿,江澄的样子不仅仅是悲伤,“不过,我看阿澄的样子,不像只是由这件事造成的。阿羡,你再想想,就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真没了,我和江澄天天都呆在一起,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呢?魏无羡否认的甚是坚定,却也不禁仔细思量。

 

 

        什么都发生了,在没有人可以作证的地方,什么都已经发生了。

        江澄每日醒来都要先好好看看自己的手,他总觉得好像一醒过来就会发现紫电已经被自己给了那个后生,这只不过是自己病中多思才有的一场大梦,梦里多开心梦外就多难过。

        然而摸着紫电,他又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这个梦也太真了。父母之死早在数十年前,他以为自己该忘得什么都不剩了。不是的,他什么都记得。

        他记得自己大哭一场,他记得魏无羡说自己去找干粮,他……记得对方说自己母亲的师父抱山散人非常厉害一定能让自己重练金丹。

        怀着“就当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样的心思,他觉得自己应该冷漠一点。然而再看到连梦里也多年不曾见的阿姐,他仍忍不住泪眼朦胧。

        他一方面想着,自己没有被化丹,魏无羡不用剖丹给自己,他不用修鬼道了。还有阿姐,他一定要好好护着阿姐,让阿姐此生平安无忧

        又想着这个肯定是梦,魏无羡也好,阿姐也好,早就是过去的事了,梦里改变了又有什么用,醒来更添不甘罢了。

        想着想着,便病倒了。

        病中也不得安生。睡梦里他想起来更多当年,不,是将要发生的细节,可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事情像当年一样发展下去。

        不!魏无羡!

        阿姐!不要去!

        ……

        意识模糊间他听到了阿姐温柔的声音。

        “阿澄……阿澄,醒一醒……”

        江厌离忧心不已,虽说“病来如山倒,病区如抽丝”,但大夫明明说了这是小病,江澄却迟迟不醒,说着自己听不太懂的呓语。

        “阿……阿姐?”

        “是!你醒了!”见江澄声音干涩,江厌离递上杯子。待江澄一口饮尽,还不等她问还要不要,就见江澄一把扑到自己怀里。

        魏无羡外向,江澄却很少这样撒娇。

        江厌离回抱住他:“没事了,阿澄,都过去了,没事了……”衣襟很快湿了一块,怀里的少年哭到颤抖,却还是只虚虚抱着自己没有抱实。江厌离心疼极了,有心安慰一开口却也是哽咽。

        从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看到阿姐温柔的面孔,江澄哭得不能自已,哭到意识清明起来。

        然后,他想,不论这是不是梦,自己一定要保护好阿姐。

 

 

        这个时候离射日之征还有一段时间,温氏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想必外面还在大张旗鼓地要抓自己。所以做什么都不能放到明面上。

        云梦江家自然是要重建的,有了前世的经验,江澄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怎样做才能更轻松。

        与前世不同的……只有一个魏无羡。

        眉山有江氏旧部,前世江澄一个人去联络一个人去吃钉子,现在有了魏无羡,是两个人去联络两个人去吃钉子。

        为了重建江家,江澄自然要去和那些人打交道。

        毕竟不是云梦,和江家亲近的大体上说只有三家。

        第一家从商,与江氏的亲近更有一层讨好求个庇护的意思。江澄没拿乔,做足了后辈的姿态,倒惹得那家家主颇有受宠若惊之意。魏无羡外向爽快,与其言谈甚欢,那家家主甚至还送了他们出门。

        第二家从商也修习一些术法,见江家式微,家主先让两人等了足足三个时辰才来相见,言行举止更是不冷不热。魏无羡和江澄也是被江枫眠带大的,这种招待外客用态度让自己在谈条件时处于有优势的地位的手段他们不屑于用,但也不是没见过。

        第三家家主姓朱,单名一个丹心的丹字。朱家是眉山一个小修仙世家。虽说小,但也是靠自家传承的功法立足的。这正成了朱丹自恃的资本。魏无羡不知道原先朱家主和自己江叔叔相处时是否也这么轻狂自大,但他知道即便朱家能凭借仙门之乱这个好风送入青云,也决没有长久辉煌的能力。

        不是所有人都有慧眼与善心。

        魏无羡看了看并行的那人轮廓更加分明的侧脸,以为江澄一定很愤怒。他一直知道江澄是最有自尊的人。被那样轻浮而低贱的人羞辱,一定生气了。然而想到江澄在第二家等家主出面的沉稳,又不怎么确定。

        再看看江澄,眉还是那眉,眼还是那眼,连绵的万里群山,沉默的江河湖海。他觉得……自己已经不熟悉江澄了。

 

 

        好笑的是,唯一的熟悉之处是江澄还酸他。

        能做的做完了,空闲的时间其实很多,两人练剑的时间更多了。

        魏无羡人随性,剑招也随性。有时候眼看这招是使错了,他就干脆按错的招打。剑招精髓理解了,具体招路也不离其宗,往往能出其不意。

        一招落毕,江澄不禁叹:“我是真的不如你。”说罢好像感觉失言,颇为懊恼地皱了皱眉。

        江澄好久没说过这样的酸话,也好久没说过这样亲密的话。

        魏无羡听着窝心,挑眉道:“你服气不?”

        江澄已经把紫电劈过来了。

        空中一道紫色的影子上下翻飞,与冷冷的剑光相触又马上分开。持鞭的人步法稳健,鞭随身转,刚柔并济,收放自如。便是不懂鞭子的人来看也要称一声妙。然拿剑的人出招迅捷,收招利索,却好似是技高一筹。剑是百兵之君,鞭是百兵之勇,究竟是君招安了勇,还是勇制服了君?

        战到酣时,正要分出谁胜谁负,空中一道白影掉落地上,却是魏无羡直接丢了剑迎上来。江澄一惊就要收招,然而鞭子收出如鼠放出如虎,江澄怕伤了人不免动作大了点,劲力不够软不够柔。

        好容易成功收了鞭,还没等江澄骂人,魏无羡一扑就把人扑到地上翻了几个滚儿。

        江澄:……

        看着身上的人那亮晶晶的眼,江澄心里问了那些被魏无羡迷得五迷三道的人八百遍“你们到底看上了他哪儿”。原先他怎么不觉得魏无羡这么幼稚?

        “你给我起来!”

        看着江澄吹胡子瞪眼睛那熟悉的发脾气的样子,魏无羡一乐又翻了几个滚儿才放开他,整个人摊在地上。

        江澄被放开就坐了起来,当宗主久了就更注重形貌了,扶扶发冠再理理腰封,才扭过脸问他:“你又是发什么疯!”

        “江澄,你又发脾气了。”魏无羡慢吞吞地说,看起来悠哉游哉丝毫不怕刚才江澄一鞭没收回来会造成什么后果。

        江澄本来也没打算问出个什么结果,但看到这个人这个样子实在是觉得这个人傻透了,没救了。

        这是什么大傻子?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又想罢了,就让他傻乐去吧。

        算起来自己现在虽然不到四十,但计较起来做魏无羡的父亲都够了。他离和正常的魏无羡交流太久,已经忘了该怎么和这个师兄相处。

        现在什么事都还没发生,更不能把气撒到他身上。

        自重生以来,江澄一直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用什么方式和魏无羡相处。一是自己记仇,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了,忘不了。另一个是那些事确实不是这个魏无羡做的,要他承担太没理由了。

        看着旁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头发上粘了根草叶还兀自开心的人,看着那熟悉的青涩的脸,江澄认真的想他平时都是怎么对自家小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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